饒是我隻在鄉野長大。
也聽說過北漠人如何如何凶殘,在戰場上打得我朝將士如何如何丟盔棄甲哭爹喊娘。
華蓋馬車吱吱呀呀駛進京城,我掀著簾子,如饑似渴地朝外張望。
作為生平頭一次得見京城繁華的鄉野粗鄙。
不得不承認。
我著實被這花花世界迷了眼。
不愧是從賤人肚子裡爬出來的賤胚子,果真上不得檯麵。
我正沉醉呢,一道不高不低的挖苦,倏地落進我耳朵。
無聲歎了口氣。
未免繼續被人挖苦,我悻悻放下簾子,規規矩矩在馬車裡坐好。
冇辦法,鄉間孽種而已,哪敢真擺小姐架子。
直到我昏昏欲睡,搖晃了不知多久的馬車,總算停了下來。
伺候四小姐下車。
老嫗尖刻的聲音響起,不知是不是錯覺,總覺得她說得四好像是死。
但我不敢大膽求證,磕磕絆絆從馬車上下來後,低眉順眼跟著對方在彎彎繞繞地王府中往前走。
隻能說,不愧是王府,果真雕梁畫棟富麗堂皇。
一想到我本該也在這金窩窩裡長大,卻被個腦子拎不清的孃親害得隻能在莊子上,在發配的老嬤嬤手底下掙紮求生。
還是忍不住,悄無聲息歎了口氣。
造孽啊。
本以為郎心似鐵的父王和嫡母接我回府,是想送我去跟我那腦子拎不清的親孃團聚。
誰知——和親?
我怔怔問出兩個字。
端莊持重地王妃麵無表情望著我,隻一雙眼睛流露出濃稠怨毒。
也是,誰叫我那親孃以為自己馬上要生下王府長子,居然敢不知天高地厚毒害王妃,致使王妃愛女從出生起便帶了病,縱使常年被各種珍稀湯藥養著,在民風開朗的本朝,卻也隻能做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。
設身處地的想,若我是王妃,也要恨毒了我和我親孃。
王爺生父捋了捋短鬚。
不錯,陛下下旨,封你為嘉順公主,七日後啟程前往北漠和親。
我跪在地上,不由陷入沉思。
上午我還信誓旦旦地想,邊關危機與吾等屁民沒關係,誰知不過兩個時辰,我就成了足以平息戰火的和親公主。
果然,做人還是不能把話說得太滿,不然遲早有打臉的一刻。
叩叩。
靜待片刻的王爺生父,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。
我猛然回神,一個頭深深磕下去:小女領旨,謝恩。
交代完唯一需要交代的事情,王爺擔憂地望瞭望王妃,厭惡地命人將我待下去了。
還不忘吩咐。
這幾日好生把人將養著,即便比不得京中貴女,也不可還像如今這般麵黃肌瘦,骨瘦如柴,免得屆時讓北漠王心生疑竇。
領命進門的丫鬟婆子,應聲稱是。